Cate Blanchett凯特布兰琪对时间的概念,不管是对小时还是年份,是很特殊的。例如她说不上来她母亲今年几岁。“我想如果依照我自己的年纪,我可以算出她今年几岁,”她说:“不过我的大脑却没办法计算这个讯息。”另外有一次,我们两个谈起电话答录机的事情,我清楚记得我买的第一台电话答录机是在1988年,她听了之后说:“这不是最近的事吗?”
所以在去年十月底,我和布兰琪约好一起去伦敦东南区的剧院看戏时她迟到了,这就不怎么令人惊讶。我到得有点早,所以先到大厅的酒吧喝一杯。没多久,我周围就充满了等着进场的戏迷,也是在此时,我忽然注意到有个告示牌,上头写着:迟到者不得入内。绝无例外。我的手机在同时响起。
“我是凯特。”她告诉我,她的司机现在“正猛速冲刺”,不过“可能还是会迟到个25分钟左右”。我说,再过15分钟就要开幕了。她说:“他们愿意让迟到的人进去吗?”我把告示牌上的内容念给她听。“喔,老天。这出戏有间幕吗?”我说有。“嗯,他们真的有点小气呢。”我告诉她我会在原地等候,之后她挂了电话。
此时我得决定要不要告诉剧院的人,凯特布兰琪就是那个迟到的人?这出戏的演员们若是发现剧院不肯通融,会不会觉得失望?就破例这么一次也不行吗?另一方面我又想,或许像布兰琪这么低调的人,且她自己也有经营剧院的经验,可能不会想到要让别人为她破例等候。我考虑了几分钟,接着前往售票亭,跟那个年轻女孩子说,我在等的人就是凯特布兰琪。那女孩瞪大眼睛,然后急匆匆地跑出售票亭。没过多久,舞台经理出现了。“她会迟到多久?”我谎报说五分钟左右。“我会要他们尽量晚一点开幕。”她说。十分钟之后,凯特出现了,我们两人随即冲进去找到自己的座位,甚至没空跟对方打声招呼。当剧院里的灯光暗下时,她伸出手环住我的肩膀,紧紧地抱了一下,还说我“做得真棒”。

呼。我得要告诉自己,面对这位可以在舞台上和镜头前用无懈可击的天生直觉做出生动表演的女演员,可别对这个举动会错意了;换句话说,她可从来不会做出令人会错意的举动。一如《蓝色茉莉》的导演伍迪艾伦所说,“她可以跟这个世界上几个伟大的女演员匹敌,例如梅莉史翠普、凡妮莎雷格烈芙、玛琳史坦普顿。”不过我从未预料到的是,布兰琪本人会散发出一股紊乱、放空,又像庞克摇滚一样随性的魅力。她身穿Rag & Bone套装,内搭亮橘色V领上衣,脚穿订制牛津男鞋,染过的金发蓬乱,毫不费力地展现出具有现代感的华丽魅力。
另一点让我惊讶之处,布兰琪这个人似乎完全静不下来。在开幕十五分钟以后,这出几乎从头到尾都很吵闹的戏剧难得出现一段静默的时刻,而布兰琪竟然一边玩弄她手中的戒指,还把它给弄掉了......。一小时以后,第一幕终于结束了。灯光亮起来时,她看着我说:“我这人恬不知耻,我就算跪在地上爬也要把戒指找回来。”最后,有位银发老绅士在前排的座位底下找到了那枚戒指。接着我们两人就前往酒吧,点了杯红酒。当我们走到酒吧外头谈话时,我注意到她一只鞋子的鞋带松了。她弯下身绑鞋带时,不小心撞到一旁的墙壁,让手中的红酒泼了一些出来。她的行为举止带有一种卓别林式的搞笑风格,焦躁又滑稽,且活力十足。

Delaunay是伦敦新兴的热门餐厅,在星期五晚上的十点半以后更是挤满了人。我跟她聊起电影《蓝色茉莉》中的角色茉莉,她是个装腔作势又擅长自我欺瞒的女人,她跟一个骗子的婚姻让她在情感上和财务上都濒临崩溃。我告诉布兰琪,这么多年来我写过不少类似茉莉这样性格的人。“我们多少都有认识这样个性的人,”她说:“这些人脸上都戴着一层薄薄的假面具,而在面具跟底下脸孔的缝隙之间,我们可以看到这个人究竟有什么样的真实面貌。”她停顿了一会儿。“如果他们愿意让你看到这一面的话。”她再度停顿一下。“或者是在他们崩溃了,且需要你的帮助的时候。”她笑了。“不过茉莉不是那种天生贵族。她完全是靠自己建立起这样的人格。她自己发明了该怎么说话和行动的模式。她这个人是由谎言构成的。我常遇到有人跟我说,‘喔,我不怎么喜欢茉莉,但我可以理解她。’我是觉得这番话也是另一种赞美,所以我很开心。不过我在想,我们是不是都在欺骗自己呢?当然,我们不会真的觉得我们就是自己宣称的那种人吧?”
我问伍迪艾伦,在拍摄《蓝色茉莉》期间,会不会觉得布兰琪的表演可以称得上是划时代的出色演出。他说:“我得要说,我每天看着我的剧本被她以出色的表演方式演绎出来,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情;就因为我每天都能体验到她的杰出表演,所以我更能确定这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演出。”
另一个布兰琪身上独特的特质就是,她能够将剧场、电影两种表演型态,恰到好处地融合于自己的工作和日常生活,且毫无窒碍地穿梭其间。
布兰琪曾经与丈夫安德鲁厄普顿共同经营管理雪梨歌 剧 院 公 司(Sydney Theater Company)长达六年,不过如今她已经卸下职务。“你要知道,这是一个公共职位。我们得以国家的立场来跟艺术做对话,而身为其中一份子,那确实是很刺激的对话。可是久而久之,我开始厌倦老是在各处听到自己的声音了。
布兰琪一定很懂得怎么将自己的声音深植入别人的脑海,可能也是因为这样,总让观众觉得时常看到布兰琪有新电影的消息。不过她其实已经有五年左右没接到电影的女主角了。
但是布兰琪就要重返大银幕了。《大寻宝家》是由乔治库隆尼执导的电影,即将在三月上映;布兰琪在这部片中饰演一位法国女性,在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秘密追踪被纳粹偷走的一些艺术品的去向。
2012年,她花了几天的时间在洛杉矶和德州,与泰伦斯马利克一起拍摄他的两部电影。布兰琪也预定将参与《黑鸟Blackbird》的演出。然后四月份,布兰琪会拍摄由女同志小说改编的《卡萝Carol》。
布兰琪今年44岁,有很多跟她同年纪的女演员都会抱怨,好角色不会找上门来,但她似乎没有这个烦恼。在受访的时候,布兰琪正好在拍摄由肯尼斯布莱纳执导,迪士尼的豪华真人版本《灰姑娘》。
从以上的计划看来,布兰琪似乎完全没有休息都在工作,但是事实上,除了《灰姑娘》以外,布兰琪拍摄每一部电影的时间都没有超过几周。“我今年过得很松散,很美好。”她说。我问她未来还有什么计划吗?布兰琪说:“我不知道。我觉得我好像正面临某样很刺激的事物,但我还不知道那是什么。而且我觉得这件事本身就相当令人兴奋......。我也试着不要太小看这种感觉。我这六年来过得很有活力,也发挥了很多创意。我想安德鲁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事情想做,不过我是觉得我可以停在这里了。正值巅峰的时候就该离开。我现在真的不知道我未来还想做什么。我也欢迎大家给我任何建议。”
我们聊到一半时,布兰琪接到大儿子Dashiell打来的电话;Dashiell今年十二岁,他们母子俩的对话听来像是两个大人在说话。布兰琪挂了电话以后,给我看一张存在手机里的照片。“你看!”她说:“他看起来像已经十七岁了呢。”
我问,跟四个男人一起生活是什么感觉?“嗯,我家的狗是公的,最近养的猫也是。”所以就是六个了?!
“我觉得我的家人是无与伦比的。”布兰琪说:“安德鲁跟我认识没多久就结婚了。说真的,我们的婚姻一开始像是一时兴起。我们只是在同样的时间撞上对方,之后就一直以同样的速度前进。而且我们不是为了生小孩才结婚的——我有很多朋友都是这样,不过有人过得很开心,也有人不开心——对我们来说,有小孩是非常让人快乐的事情。”
我们站在餐厅外,聊起年岁渐长的事情,还有伦敦跟纽约的变化真大。“不过世界一直都在改变,”布兰琪说:“让我不太明白自己该往哪里去。我身边有些朋友有时候会让我觉得,为什么你们会想要收拾所有家当,举家搬迁到海的另一头?你难道就不能搬到郊区?或是辞了工作?我想他们这种行为就像是某种渴求。因为有时候生活实在是变动得太过迅速,太过完全,而你唯一能改变事情的方法就是将你的生活彻底转移到另一个半球去。人没有办法只改变一部份。就像没有所谓半个革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