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xico City墨西哥城有两千多万人口，拥挤、肮脏、喧闹，但也是繁荣、深具异国风情、拥有无穷魅力的都市。虽然说，很少人会把这个全球第三大都会与平静联想在一起，在墨西哥其他地区大剌剌展现暴力的毒枭，在墨西哥城里却很少看到他们的身影。根据墨西哥报纸和电视网Milenio评论员Carlos Puig所言，这是因为维持首都安全对每个人都有好处。“大家都想来这里，毒枭也一样。有些人就住在这，有些人有家人住这里，有些人在这里做生意，他们都想要能够平安来访。”

像很多墨西哥城居民一样，Puig自己想相信，也想要我们相信，“墨西哥城和这个国家的其他地方没有关连”。在墨西哥、加拿大和美国签订备受争议的北美自由贸易区协定（NAFTA）后，墨西哥城成为北美金融区的南方重镇。拉丁美洲的财富很大一部份都聚集在此，在金融中心的摩天大楼中，在越开越多的豪华旅馆里，在处处塞车的街道上，在博物馆、艺廊、音乐俱乐部和餐厅里，在居民房舍的新油漆上，在室内闪亮的新车和设计师鞋子里。这么多的财富涌进市区，点燃富人与穷人的精力。在这个非常现代、非常成熟的都会里，每一刻都让人感官破表。

墨西哥城的历史渊远流长却又分崩离析：在哥伦布来到之前，此处的文明已存在了数个世纪之久，接着是500年的白人殖民期。城市里的每样东西，似乎都离不开改变与冲突，也因此衍生出一段段的故事。就拿蜂鸟神Huitzilopochtli来说，谁想得到这个受人崇拜的巨神，一开始只是一只蓝色小蜂鸟，在四处漫游的原住民肩头上绕啊绕，领着他们来到墨西哥城所在的高原山谷里。但要是这么想，可就被墨西哥的表面故事给骗了。部落居民定居在墨西哥山谷300年之后，这只可爱小蜂鸟，蜕变成一尊振翅飞翔的巨大石造战神，要信徒献祭人血和人心，才愿意让太阳升起。

初见蜂鸟神，是在盖得像防空洞一样的国立人类学博物馆里。蜂鸟神在这里，重超过一吨，一起展示的还有他奇特的母亲Coatlicue（她的头是两头蛇，脚有爪子，带着一串由献祭者的手、心和头颅组成的项鍊）。Huitzi的姐姐Coyolxauhqui也在，据说蜂鸟神在处决了几百个兄弟中的多数之后，也把姐姐砍头分尸。这是你在墨西哥一直会听到的故事，彷佛在那些吃塔可饼、喝龙舌兰酒、热络交谈、听音乐的欢乐街头人生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神秘的平行故事，在人行道下律动着。

再拿蚂蚁幼虫来说好了。你可能觉得蚂蚁幼虫只是蚂蚁成长的一个阶段，但它们也是墨西哥部落原住民最古老的良好蛋白质来源。乡下现在还有人在吃，连城里最棒餐厅的菜单上也有这一道。坐进时髦的Pujol餐厅的房间，伴着黑墙白色桌巾，和满屋富有满足的商人，我一人吃了两份幼虫塔可饼。Pujol当晚试吃菜单有两种选择：海的或土的。这种奇特的食物正是墨西哥本身：表明了主体，并重申所有墨西哥历史。

壁画（从阿兹提克年代以来，一直是墨西哥最爱的艺术形式）显然也是用艺术方式把每件事都转化成一个故事，从头到尾，从左到右说清楚，让所有角色都真切存在于时空中。

创作叙事壁画最着名的艺术家，是名为Diego Rivera的墨西哥天才，当你无意中撞见时，真的会震撼到说不出话。大家都说，就算墨西哥城只有Rivera的这些壁画，也还是值得一游。

但壁画之所以有意义，正是因为在墨西哥城里还有更多其他的精彩之处。整座超级大城的历史、政治、文化与人物角色，盘旋穿梭于壁画内外。举例来说，当你经过Rivera笔下充满湖、金字塔、运河、玉米和有翅神祇的阿兹提克人水道世界壁画时，你也很清楚在脚下几百米处，就是墨西哥城前身特诺奇提特兰（Tenochtitlán）的神殿金字塔。

艺术家描绘的场景，诉说着一个个令人不敢置信的传说；但是和墨西哥举世闻名连续剧的奇情俚俗剧情比较起来，却又逊色许多，更别提那些在历史书和报纸上看到的惊世故事。举例来说，有个奴隶女孩被派为将军的翻译员，然后又变成他的情妇，还有他长子的母亲，真实故事！有名政客高价悬赏黑帮老大的人头，结果老大也提供两倍赏金要杀死这名政客！有位墨西哥警察局局长自己经营一个恶名昭彰的古柯碱集团！有位教育部长想用白漆盖过Rivera的壁画，因为这位艺术家是知名的共产党员，结果由敏锐机灵的Rivera陪着看完壁画后，却大赞这位艺术家“是画家哲人”！这些事情只会发生在狂野浪漫的墨西哥城。

城里的世界不是魔幻般的真实，而是像文学家会说的，而是真实的魔幻。

最后一段旅程，来到霍奇米尔科（Xochimilco）的那个年代，这里和特诺奇提特兰一样，是墨西哥山谷里的岛屿市镇，当时几乎都在淹在水里。社区仰赖水道系统往来。现在霍奇米尔科是唯一保留哥伦布前水道网的地方，是观光景点，但当地人仍然很爱用。

我是在某个周间黄昏时来到霍奇米尔科（离峰时间），选了个比较没那么热闹的码头Embarcadero Cuemanco，搭上黄色的平底船。另一艘要回航的平底船经过我们，上面载着衣着缤纷的派对红男绿女。空气中飘着墨西哥班达音乐的手风琴声。

之后，是一片的宁静。我们驶进运河，走进历史，这是一切开始的地方。水道旁的人造岛上传来鸟儿的歌声；现今某些岛屿用来种植有机蔬菜和花卉。小船划过水面；远处山峦浮现。黄嘴白鹭盯着我们驶过，远处足球比赛的笑闹声飘向我们，耳边伴着虫子的嗡嗡声。

在某座长型岛屿的中央，立着一道道巨大的电光门塔，看似没有尽头。从市区导过来的电线兹兹作响，这么先进的科技摆放在这里，很是奇特。一尾黑色鲤鱼在船旁游着。跳出水面的鱼溅出一道银光，然后又消失。

返航时，乌云开始在前面聚集。当墨西哥先民没忙着盖金字塔或献祭敌人时，这就是水世界的生活。在一点也不平静的墨西哥城，也能找到这份宁静与祥和。但真不敢相信，我连一只蜂鸟都没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