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洄澜梦土 诗人故居数叠

LaVie 2014/5月号 第121期

每个人心中都有几座一直存在记忆的地标,对陈黎来说,一切街道、桥梁、屋舍、阡陌......皆以熟悉、亲爱的人物为座标,即使那街被新上了漆,拆散了骨,水沟铺上了沥青又铺成了街,依然是笔下永恒存在的老画面,站在诗人王祯和小说里出现的中正路、中山路交会处旧宅,你彷佛能还听到“这美丽的香格里拉,这可爱的香格里拉......”三轮广播车缓缓驶过耳背。陈黎、王祯和、杨牧、陈克华、骆香林、林宜沄等花莲典范人物,都曾居住相邻步行不到十分钟的路径,也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邻居。例如住在上海街的陈黎,往东三十米就是诗人陈克华住的南京街,在花莲最古老的风化区边缘,“他唷,现在都不回花莲!......”陈黎路过指着另一个“小陈”的老家,说他在这里写下《南京街志异》,写私生的混血儿,将灵与欲美与丑、神圣与淫秽相提并论。

作家陈义芝曾评论:“这群人,同样出生花莲、同样在花莲完成中学教育,同样对诗有持续创作的热情,同样是我们这个时代优秀的创造者:他们的不同是:气质不同、知识背景不同、生活体验不同、表现方法不同。”有山有海有森林的诗的家乡是不是能多方孕育诗人?答案是肯定的。

诗作曾被译入英文、德文、法文、日文、瑞典文、荷兰文的杨牧,原先压根儿忘了自己的老家地点,一回请托友人才重拾地址,南京街91号,是东益印刷厂老老板的旧居,老老板叫杨水盛,是诗人杨牧的父亲,现已换了主人。我们站在宅外,读取那些年以一个青春年纪的诗人,写下自传散文奇莱前书《山风海雨》中在寻找“诗”的过程,想像他在老窗前写作的愁绪。

骆香林生于新竹,1933年迁居花莲,是教育家、诗人、书画家及摄影家,老家位在和平路大马路上,由于道路拓宽,只剩门前的“临海堂”木匾供人缅怀。“从来轮船之下锚。或于北滨。或于南滨。一年之中。惟七八月之波较平。馀皆高如山岳。有北滨,不能下锚,移于南滨,南滨亦不能下锚,则驶于苏澳,凡数往返,始获上岸者,一年犹数度也。”从骆香林笔下的文字,我们能窥得那年代要移民花莲,似乎就像移民巴西一样遥远。

1961年,张爱玲曾到台湾与当时年轻作家白先勇、王文兴等人见面,而王祯和〈鬼。北风。人〉文中的民俗民情受到张爱玲注意,还主动要求到王祯和故乡花莲小住。影响了他后期文中明显的“张爱玲情节”,例如小说《永远不再》的灵感就来自张爱玲评论高更的一段话。在张爱玲来到花莲期间,身为伴游的王祯和,带她走过《玫瑰玫瑰我爱你》的场景,当年酒家密度最高的南京街是所谓的“沟仔尾”,纯朴小城的红灯区,王祯和称之为“甲级妓女户”,而张也在“大观园”看妓女被俗艳的装修与琳琅美酒给迷住了。而张爱玲也对花莲最古老的庙宇城隍庙极富兴趣,那梁柱上的对联意义,是她在美国所享受不到的纯东方氛围。张爱玲的敏感与率真造就她的不平凡,每一段画面都觉有趣,即使双腿肿胀也要继续游下去。

就住在沟仔尾的陈克华,写作笔触肯定香艳刺激,如老宅鲜红色的大门,他以死亡的意象定位爱情,使哀愁焦虑大于美丽,让精子与种子等重同质......,“......我看见我体内揉杂着两种冲突的血液 当南京街不着痕迹地从良 我成为一只精虫误入的见证”诗中写出美军来此与酒女交欢留下的私生混血儿,道尽了其不为人知的心酸。

与陈黎作品〈波特莱尔街〉一同收录在《晴天书》的〈木三铁店〉,亦为通往花莲的文学秘径,文中一破题“木山铁店的铁匠老了。”今日运气不好,不见因此文走红的白发铁匠,没有铿铿锵锵的打铁声,只有裸刀宁静成排,与冷却多时的槌子迎接旅人。

陈黎带你亲自走过这几条街道,都是他惯常走过的地方,是他的波特莱尔街,他的“不如一行波特莱尔”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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